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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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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個月後

由四周的蟲鳴鳥叫中緩緩蘇醒,睜開眼的姜穹音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但幹凈的臥房裏。

房內無人,卻點了多個火盆子,透過屋子背風的窗欞,她看到天上飄下的細雪,也看到了遠處沐在細雪中的熟悉身影。

他看似在砍柴,可砍著砍著,卻總會停下手中的動作,仰頭望天,任細雪落在他的發梢、眉眼之間。

九個月前,大鄒帝國有了新主,那位喜怒不形於色、內斂深沈的新主為了避免重蹈覆轍,上任後立即取消了分封制度,主動挑起戰事的諸侯王不僅立即問斬,其他被動守護領地的諸侯王們也一一被由舊有領地移至京師。

沒了領地、沒了軍隊,更沒了子民,有些諸侯王們哀聲四起,但姜穹鷹與姜穹音卻反倒松了口氣,因為對於莞國、對於爹娘的責任,他們已問心無愧的盡過力,從未當過一天自己的姜穹音,也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可世事難料,原以為等待新天子頒布的三年留京令過後,便可以大江南北四處走走看看的姜穹鷹,卻在一個月前被拔擢為征西大將軍,皇旨中更明言若他敢托病不往,莞國賦稅加成十倍,甚至百倍。

看到皇旨徹底傻眼的姜氏姐弟,相視苦笑後,自然只能乖乖前往紫荊關,這對發現他們要面對的,是一個過往從來無人見過的雙環陣,若此陣不破,防線守不住,大鄒帝國西北領地將全面拱手讓人。

研究許久之後,他們發現要破此陣,大鄒帝國軍隊必須一分為二,東、西雙方部隊同時開打,而且破陣的時間前後絕不能超過一盞茶,若兩方破陣時間相隔太久,那陣便永遠破不了,而他們,也活不了。

為了尋找一個與姜穹音勢均力敵,並且默契絕佳的軍事將領,他們花費無數心思,但最後一無所獲。

所以,在姜穹鷹「若我的身子能行……」的嘆息聲中,姜穹音來了,來至這無人山巔上,來尋蒙赫圖了,縱使她早明白,九個月前沒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並且完全不再跟人接觸的他,隨她下山的機會微乎其微。

姜穹音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夜,在那個絕沒有外人進得來,她從小長大的無人院落裏,不眠不休照顧了他近二十天,但為了取藥而不得不離開片刻,回來後卻只見一榻空被與血跡時,腦際瞬間凝滯的自己。

那時,她等了許久,卻怎麽也沒有等到他回來,這才想起得告訴屋外那兩名巨獸族這件事,但他們狂奔著四處找尋時,她則繼續端著那碗已涼的湯藥回房傻傻坐下。

藥涼了,她又站起,換一碗來,又涼了,又站起,再換一碗來,涼了、站起,涼了、站起……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那夜的他負傷找到一個巨獸族人,交代完一些事後,便獨自養傷了。

知道他安然無事,她總算不會再每晚由夢中驚醒,盡管她想了又想,仍不知他因何不告而別。

她主的院落太亂、太嘈雜了嗎?還是不會照顧人的她,照顧他的方法錯了?

她想了很久很久,終於想出一個最可能的原因——

他不想見到她,因為當初若不是她的大意與失誤,他也不會損失了好幾個手下弟兄,更不會受那樣重的傷……

雪,愈飄愈大了。

姜穹音細細凝望著站在雪中的蒙赫圖,他高大的身形依舊,但頭上卻不再有細發辮,一頭飄逸的發絲只隨意攏在腦後,偶爾山風吹起,頰旁發絲便淩空飛舞。

傷愈後的他,因何獨自一人待在此無人山巔上?

又為何原本漆黑色的發絲,竟全白了?

是的,蒙赫圖的頭發全白了,白得與雪片無異!

望著他那頭銀白色,與他那雖依舊高大,卻清瘦許多的身影,不知為何,姜穹音的眼眸突然有些看不太清了。

但她還是靜靜望著他,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 ※※※ ※※※

她,怎麽來了?

是單純路過?抑或是她最愛的莞國又出現烽煙戰火了,所以她只得又辛苦的四處求救兵了?

符君國為何沒有跟著她?

“閃電”呢?“閃電”為何也不在……

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停止砍柴,傻傻望著天上落下的細雪發呆時,蒙赫圖苦笑了。

一直以為經過九個月的修心,自己的心已足夠平靜了,但此刻他終於發現,也許只有等到他的心再也無法跳動時,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靜……

當初之所以離開,只因他相信,只要自己徹底消失,並一輩子守口如瓶,縱使她所受過的傷害依然存在,可至少這世上再不會有人有機會拿那荒謬的「失貞」之由來對她進行二度傷害。

離開後的他,徹底明白了自己的錯誤根源,因此總是遭受二十二歲後,一個月只會發作一次的天毒來襲,也再不碰任何女人,任那天毒將他的黑色發絲徹底侵蝕……

但他真的沒有想過,竟會有這麽一天,她會再次見到她,見到這名早已心有所屬,就算自己用一輩子去懺悔、去反省,都彌補不了曾經對她造成巨大傷害的女子。

若不是兩日前,他恰好有事下山,在山間索道發現昏倒在地的她,趕緊將她帶回,現在的她早已埋在雪堆裏了……

可他,又能如何呢?面對她,又能說什麽呢?

“阿圖!”

正當蒙赫圖心亂如麻時,突然一道閃光劃過天際,然後一名禦劍之人沈穩地降落在他眼前。

“姆娘,您怎麽又來了?”望著眼前這名鶴發童顏的女子,他只想苦笑。

“誰讓你不把你姆爹還給我?他一天不回來,我就天天來煩你!”白發女子——蒙赫圖的娘親——雲湘,面有慍色的瞪著兒子冷哼一聲。

“我當不了巨獸族族長。”轉過身去,蒙赫圖繼續砍柴,並淡淡說道。

“都那麽大人了,還耍什麽性子啊?要知道你一天不回去接任族長,你姆爹就一天脫不開身!”雲湘繞至兒子身前繼續瞪著他。

“我接不了。”

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盡管蒙赫圖明白這回確實是自己任性了,但如今已擁有自己的城池,並且一切都步上軌道的巨獸族裏,還有比他更優秀的人才,並非一定要他當族長才行的,不是嗎?

“你這孩子什麽時候學會跟我頂嘴了?明明小時候那麽可愛、那麽萌,怎麽長大後成這樣了?”聽到兒子的話後,雲湘更不滿了,“要知道,當初你受傷到這兒來找我們時,要不是你姆爹一方面舍不得你,想讓你好好養傷,一方面舍不下族裏人,怕他們沒了人定奪,重建工作一片混亂,急忙趕了回去,他現在還跟我在這兒逍遙呢!”

“姆娘,姆爹本來就是族長,一直都是,您非拉著姆爹雲游四海那幾年,我只是代替他的工作,從來不是真正的族長。”面對這個在巨獸族中以任性聞名的娘親,蒙赫圖心底雖那樣無奈,但還是淡然說著話,完全不想有太多反應,以免這任性起來天塌了都不管的娘親更有機會無法無天。

“我不管,你快回去當族長,把你姆爹還給我!”

“我沒有成親,依族規本就當不了族長。”縱使努力讓自己平靜,可說出這句話的蒙赫圖,眼眸還是忍不住別了開去,嗓音也有些微啞。

因為熱愛自由的巨獸族人,認為長期將重責壓在一個人身上是不公平的,因此巨獸族族規闡明,只要下任族長人選一成親,現任族長便可以直接退休。

蒙赫圖當然知曉這個族規,但他更知曉的是,自己永遠不可能成親,而不成親的自己,又怎能接得了族長一職……

“那就快去成親,把你姆爹還給我啊!”

“我不成親,永遠不成親……”雖早知道會聽到這個答案,但當“成親”二字傳入耳中時,蒙赫圖心還是一痛,而話聲徹底喑啞。

“那丫頭是誰?”望著兒子的神情,聽著他話聲中的壓抑與痛意,雲湘眼眸一瞇,指著遠處小屋問道。

“不認識。”心猛地一跳,蒙赫圖淡淡答道,然後緩緩向前走去,只為讓自己可以離小屋更遠。

“不認識,你會情緒波動成這樣?”瞄著蒙赫圖長褲外側腿際處泌出的血滴,雲湘雖輕哼了一聲,但眼底卻全是心疼,“算你眼光好,那丫頭確實不錯,人長得俊,性子又好,這一路上,我化身成三個人向她要水喝,她每個都幫著找不說,還都一個個送回家,就算累了,也吭都沒吭一聲。”

“姆娘,您……”當明白姜穹音之所以累倒雪堆中,居然是自己的姆娘一手造成的,蒙赫圖再也無法平靜地猛一轉身,但半晌後,他還是咬牙克制住自己,緩緩說道:“她……不是,並且永遠不會是。”

“你當我看不出你腿裏插了蒙針?”蕓湘嘆了口氣,“拔了它吧,我的小乖乖,她顯而易見是為你來的!”

果然,她沒有料錯,讓她這個傻兒子沒事就面壁思過,並還傻到用這種天底下最傻的方式,在腿際處插上一根一動念便猶如百針齊刺般劇痛的蒙針以克制欲念的正主,就是那名這兩天來一直在山下徘徊,卻又不停仰望山巔的男裝麗人。

“她只是……恰好路過。”當自己的秘密徹底被娘親洞悉後,蒙赫圖粗聲說道。

“路過?”望望這四面懸空的孤峰斷崖,再看看兒子此刻的神情,蕓湘轉身就走,“我不管,反正這媳婦我要定了!”

“姆娘,您不許任性。”知曉娘親心裏一定又在打什麽鬼主意的蒙赫圖見狀,連忙拉住她的手。

“我就是任性怎麽了?反正我就是再任性,你也得喊我一聲姆娘。”輕呿一聲後,原本還一臉任性的蕓湘突然像感知到什麽似的,臉龐變的那樣溫柔,

“啊,你姆爹醒了,我得趕緊回去給他弄吃的了,來,小乖乖,給姆娘一個愛的抱抱。”

“姆娘,您一路小心。”

望著娘親臉上那抹只為自己姆爹綻放的柔情,蒙赫圖心微微的痛著、羨慕著,因為他多希望有一天,日日縈繞在他腦海中的那張小臉也能如此望著他,多希望……

“抱,你不抱,我不走!”

雪,一直沒停,姜穹音的視線也一直沒有移開。

所以蒙赫圖與蕓湘對話時,她雖然聽不見他們說什麽,但她卻全望見了,而由他們的肢體互動中,她看得出來他們不僅是熟識,並且關系還相當親密。

當看見蒙赫圖伸出雙臂,小心翼翼地輕擁住那名如同仙人般禦劍而來,又禦劍而去的白發童顏女子時,雖然看不清此刻他臉上的神情,可她的心卻募的有些緊。

噢,原來他不是一個人。

這麽看來,那頭白發,他的獨居,以及這尋常人根本無法抵達的山巔,應該都與那名女子有關吧?

既然如此,她也不該打擾他平靜的生活了,自己的問題,終究還是得自己解決的……

在心底古怪的緊縮中,她緩緩由榻上起身,然後輕輕推開門向屋外走去。

那個由屋內走出的小小身影,蒙赫圖自然望見了,但他依然繼續砍著柴,因為既然她什麽話都沒說便要離去,那他能做的,自然就是讓她離去。

雪,輕輕由天際飄落,姜穹音直直走向下山的垂直索道,而蒙赫圖也靜靜劈著柴,恍若誰也沒有瞧見誰,恍若這山峰上只有自己一個人。

可姜穹音走著、走著,手才剛放上索道,卻突然停住腳步望向自己的右手,然後身形晃了晃。

目光其實一直默默隨著她身影而動的蒙赫圖,一見此景,立即向箭一樣的躥至她身旁抱住她,在望見她右手食指上的一個黑點時,他臉色一沈,急忙用隨身的小刀割開那個點,用唇將裏面的黑血吸出、吐地,再吸、再吐……

“這是……”人莫名有些發暈的姜穹音直到蒙赫圖開始為自己包紮傷口時,才輕輕啟齒問道。

“玉蜂毒。”

蒙赫圖雖只回答了三個字,但心地卻早已罵了三百字,因為這玉蜂是他姆娘所養,平常根本不會無故出現且叮人,可如今卻叮了姜穹音,分明是他姆娘使亂故意放下的!

要知道,這玉蜂毒就算解了毒,身子也得乏力三天!

“謝謝……抱歉……”盡管想站起,但姜穹音發現自己的身子怎麽也用不上力,只能軟綿綿的倚在蒙赫圖懷中。

“嗯。”蒙赫圖粗聲應著,然後別過眼,看也不敢看姜穹音一眼,可縱使體內那千針萬刺的痛意瘋狂襲向他的四肢百骸,他也沒有放開他的手。

“今兒個初幾了?”

“初十。”

“糟了……我得趕緊回去了,再不回去,那雙環陣——”

“八百萬兩。”

未待懷中的姜穹音將話說完,蒙赫圖便打斷了她,只因為她說出“雙環陣”三字,他就明白她為何而來,並且立即開出了價碼。

按理說他根本不該開價的,畢竟他所做過的錯事,就算用生命去彌補也彌補不了,但他之所以報價,只是希望這樣做能讓原本憂心如焚、千裏迢迢而來,可最終卻怎麽也不想面對他,寧可咬牙轉身而走的她,將他當成一個徹底地陌生人看待……

“嗯?”聽到蒙赫圖的話後,姜穹音的小臉微微一黯,因為移至京師後的姜家,家產早已全充公了,“我們……付不出那麽多錢了。”

“五百萬兩。”不斷在心底暗罵自己的愚昧,蒙赫圖立即坐地降價。

“我們大概只出得起……三百五十萬兩。”在心底估算了一下自己手邊的錢,姜穹音擡眼望向蒙赫圖,但在看到那頭與那名女子相同的銀白發後,下意識別開了眼。

“兩百萬兩加十個女人。”姜穹音那一別眼,令蒙赫圖的心重重一沈,在將她放至屋內床榻上後,就轉身走至門外。

“那就麻煩你了,蒙將軍。”聽到蒙赫圖口中的“十個女人”,姜穹音先是一楞,然後眼眸悄悄黯了。

聽到“蒙將軍”三個字,蒙赫圖的綠眸,也黯了。

※※※ ※※※ ※※※

戴著一個誰人也認不出的銀制面具,蒙赫圖又一次踏上大鄒帝國的土地。

有蒙赫圖的奧援,以及他深怕姜穹音手下將領經驗不足而帶來的幾個結義兄弟,還有與她之間不知為何就莫名存在的一份默契,那原本看來困難重重的雙環陣,打來絲毫不費功夫,不到十天,即大功告成。

打完了雙環陣,姜穹音原以為蒙赫圖拿了錢便會扭頭就走,但他卻粗聲扔下一句“來都來了,其他順便一起打”,然後又停留了兩個月,把附近能打的全打了個遍。

果真一點金錢概念都沒有,就算再缺錢,也不能做這種虧本生意啊……

“還短少十萬兩……”雖然蒙赫圖沒什麽金錢概念,但姜穹音總覺得不能虧待了他,讓他自己掏腰包付那幾位結義兄弟的費用,所以她今日才會坐在帳裏東拼拼、西湊湊,看能不能再擠出點錢來。

畢竟她著實不知道他何時會開口離開,也許就是今日,也許在明日,但無論是哪一天,她可不能在他離開時,還付不出這錢來。

正當姜穹音為這最後十萬兩傷透腦筋時,突然聽到一個溫柔嗓音由身前傳來。

“小音。”

“鷹弟,你來啦?坐。對了,你有錢嗎?”擡眼望著帶著人皮面具,以軍師身份呆在營中的弟弟走了進來,姜穹音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問道。

“有,要多少?”姜穹鷹二話不說便應下了。

“十萬兩。”

“我明日便讓人拿來。”姜穹鷹點點頭,在輕啜了一口茶水後,動手玩起案桌上的算盤,“對了,小音,那群人哪來的?”

“他帶來的兄弟啊。”姜穹音邊記賬邊答道。

“我說的是那群‘姐姐’們。”姜穹鷹坐正後,直視著姜穹音的眼眸輕輕說道。

“喔,當初說好的。”知道這事是瞞不過去了,姜穹音只得擡起臉,尷尬的笑了笑,“兩百萬兩外帶十個姑娘……”

之所以尷尬,是因為姜穹音從沒有跟弟弟提起過錢的事,是因為她知道弟弟跟符君國一直有個夢想,希望有一天能在一個風景秀麗的湖畔開間書畫茶舍,三人永遠相伴一生,再不問世事。

他們的夢想中有她,她已經足夠滿足了,所以她自然不想動用到他們手邊的錢,便沒告訴他們這事。

“你挑的?”但姜穹鷹的重點卻不是錢,而是住在與姜穹音營帳整個呈對角直線的最遠處營帳,那群如今熱情迎接打獵歸來的蒙赫圖及其兄弟的女子們。

“嗯。”明白弟弟問的是什麽後,姜穹音笑了笑,然後垂下眼眸,繼續在賬簿上塗塗寫寫。雖然這十個姐姐都是她挑的,但自她們入營後,她便沒有關註過她們。

其實,她也關註不著她們,畢竟她們住的地方離她很遠,就跟蒙赫圖的營帳一樣遠。

而這回下山後的蒙赫圖,除了作戰會議之外,幾乎不曾與她打過照面,甚至連話都不曾與她說過,就日日與他的兄弟們在一起,日日在他的營帳附近活動,就算不小心碰見了她,也只是視而不見地與她冷冷擦身而過……

“小音。”望著低垂著眼看似在記賬,但笑容卻那樣勉強,卻完全不自知的姜穹音,姜穹鷹又喚道。

“嗯?”姜穹音應了一聲,可沒有擡頭。

“你知不知道那些‘姐姐’是來做什麽的?”

“知道,就是來與他……與他……”點了點頭後,姜穹音擡起小臉回答著弟弟的問題,但怪的是,無論她如何努力,“行周公之禮”五個字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並不是這五個字有什麽不對,而是她想及這五個字背後的含義與畫面時,她的嗓子就像被鎖住似的,完全發不出聲。

“據我所知,他一個也沒碰過。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結束。”凝望著姜穹音此刻小臉上的所有神情,姜穹鷹淡淡說完這句話後,不知為何,竟別開眼去,“對了,小音,五日後,你將嫁給蝠王,以我失散已久的遠房堂姐身份。”

“什麽?!”聽到弟弟要結束話題,姜穹音本是松了一口氣,心底更因那句“他一個也沒碰過”的話語而莫名喜悅,但在聽到他接下來的話後,她整個人呆若木雞。

“新天子登基後,沒人知道他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更沒人知道我這個征西大將軍究竟還得做多久才脫得了身。小音,如今的我們,再也無法像過去一樣,擁有多餘的金錢雇請傭兵,替我們打每場仗,守每座城。”

明知姜穹音已整個人僵住了,但姜穹鷹還是繼續輕輕說道:“我們雖沒有任何野心,但也不能坐以待斃,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永久後援,而蝠王不僅是一個軍事奇才,族人更是個個能打善戰,不但現階段能助我攻防,長遠更是能提供我們未來棲身之所,就算哪一天,我……先走了,你也——”

“我明白。”啞聲打斷弟弟的話,因為姜穹音真的明白,明白弟弟為什麽會做這樣的決定。

因為他考量的一點也沒錯,他們這一對相依為命的姐弟,歷經這二十二年來的面具生活,其實真的都累了。

弟弟的身子向來不好,但嚴峻的現實卻始終不讓他有喘息的機會,更逼得他們像過河卒子般拼命咬牙前行,而在他們所有後援都幾乎彈盡援絕的今天,她真的該慶幸,已快二十三歲了,早過了世俗人眼中婚嫁年齡的自己,還能找到這樣的好人家……

“抱歉,小音……”

“不,不用抱歉,鷹弟,我是姐姐,這本就是我該做的。”輕輕的笑著,姜穹音笑得那樣堅定,笑得那樣執著,因為只要能讓弟弟休息,能夠實現他自小想踏踏青、游游湖,看看天、看看地的夢想,她這個當姐姐的,什麽都願意做。

什麽……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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